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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怔愣地看着嘴角不断溢出血的鹤予怀,还有脑袋搁置在鹤予怀肩膀处,双眼紧闭的谢不尘。
鹤予怀已经快走不动了,但好在不远处就是一个小小的山洞,他面色苍白如金纸,小心翼翼地将谢不尘放在了地上。
身上的血止不住,滴滴答答落在谢不尘身上,有些还掉在谢不尘脸上。鹤予怀抬手想掐一个清净诀,但没有掐出来。
清净诀是修真界最简单,最常用的一个术法,并不耗费什么灵力,然而鹤予怀连这个也使不出来了。
他的魂魄在修罗镜中几乎被搅碎,之所以能够活着出来,是因为身上那块,谢不尘还给他的留魂玉。那块玉勉强保住了他神魂中的其中一魂,而那对抗越横和连辰昊时爆发的灵力,是他灵骨彻底断裂后最后的灵力。
他摸索全身上下,找到一张还算干净的帕子,仔细而小心地将谢不尘脸上,手上的血污都擦干净。
袖子忽然被扯了扯,鹤予怀低下头,只见那小小的飞廉灵兽正咬着衣袖一角,声音干涩而虚弱:“……他们,搜了我和、和那只鹰的魂。”
“拿走、拿走了我们的记忆……他们说,五百年前,你为了证道,杀了自己的徒弟……”
“如果你、你活着出来,就要发动仙门百家抓你,把你押至昆仑,在众仙门面前行刑,……”
鹤予怀安静地看着紫微,听完轻轻笑了一声。
有血从口中呛出来,他连忙捂住嘴,怕血沫再次溅到谢不尘身上。
哪里用押到昆仑呢?
他现在已经要死了。
只三魂七魄只剩下一魂的神魂会逐渐消散,他会失去五感,失去记忆,最后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的空壳。
鹤予怀擦掉自己唇边的血迹,发青泛灰的手指轻轻落在谢不尘的脸上。
他一遍又一遍描摹谢不尘的轮廓,用指尖将谢不尘有些杂乱的发丝梳理整齐,似乎想要用尽全力记住徒弟的模样。
小徒弟安安稳稳地睡着,时不时皱起眉头,眼角也泛着红,鹤予怀的指腹擦过他的眼睛,感觉到他那乌黑细长的眼睫湿漉漉的,沾上了很多水。
鹤予怀将那皱起的眉抚平。
“师父……”昏暗的山洞中,忽然响起鹤予怀的声音。
“我……就要死了。”
如果是五百年前,谢不尘听到这样一句话,一定会急得团团转,像只要被人抛弃的小猫,泪眼婆娑地靠着鹤予怀的膝头,难过得话都说不出来。
但现在不会了。
鹤予怀喉结滚动,苦笑了一声。
而后他低下头,想要亲一亲谢不尘的额头,但就在即将触碰的那一瞬间,他又克制地抬起了头,只是用手指轻轻碰了谢不尘的眼尾。
他想起谢不尘在飞舟上的抗拒,想起那道最终被解开的道侣契。
他什么也不是,也并没有资格,能够在谢不尘的额头上落下这样一个吻。
他的徒弟会不高兴的。
想到这里,鹤予怀又觉得不甘,又觉得不够。
死亡于他而言不是解脱,不是赎罪,而是彻底的分别,是永远不会再见到自己的徒弟,是永远都没有机会,和谢不尘有一个结局。自己会是一段不愿让谢不尘提起的记忆,会是被谢不尘痛恨和遗忘的存在。
他不想要就这样死去。
他想要和谢不尘解开嫌隙,想要得到谢不尘的原谅……还想要有朝一日,能够和谢不尘有以后……而如果死去,就什么也没有了。
可是……事到如今,已经覆水难收,无可转圜了。